云寒丹霄

【忘羡】东山 第六章

落难王族汪叽×隐士羡羡

感觉还是啰嗦，然而不知道咋改

试剑堂的大门敞开着，看着蓝忘机竟笔直地往门里走，魏无羡赶紧扯住人袖摆，扑上去连拖带拽地把人拉到旁边的窗户下，压着他一道趴在窗边偷听。

蓝忘机被这一下扑得愣神，背后紧靠着墙壁，瞪着眼睛看魏无羡整张脸一点点贴过来，脊背瞬间僵硬绷直，两手一挣就想把人推开，却被魏无羡先一步握住了手腕。

魏无羡竭力避免蓝忘机挣动造出声响，俯首贴近他耳边，轻轻提醒道：“嘘……你听。”

蓝忘机极不配合地梗着脖子转脸避开，却听见试剑堂内传出金光善的声音：“这……枫眠兄你也知道，我家那个，那个……夫人啊，最近盯得紧。”

江枫眠略有不解：“金兄这是何意？”

金光善道：“夫人一向不愿意我在外久留，这结盟的事情，我这次来是没有时间商议了。”

魏无羡昂头瞥了眼金光善虚情假意的神色，低声道：“啧，谁不知道他四处留情一屁股风流债，几时记得金夫人定的期限？”

说话间轻微的呼吸覆上蓝忘机面颊，惹得他不自在地眨眼避让，扭身从魏无羡手边撤开，挪到窗子边上一点向内观望。

“江某只想知道金兄的态度，结盟一事也不必太过隆重，多余的条件可以留待日后再议。”江枫眠正劝说着金光善结盟，目光略过窗边时顿了一下，又似无所觉察地转开视线。

魏无羡警惕地半蹲下身，转头一看蓝忘机竟又直挺挺地立在边上，当即搭着他的肩把人向下压了压。

蓝忘机差点被摁到窗框上，回头道：“你又想干什么？”

魏无羡放轻了力道，手臂环在蓝忘机颈间，半趴在他背上哭笑不得地道：“你到底会不会偷听？嗯？站那么直，里头的人一眼就看到了。”

窗内金光善还在婉言推辞：“枫眠兄你态度如此坚决，想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不如下次，另寻个时机再议此事。”

江枫眠淡淡看了他一眼，低头饮了口茶，“盟约也只是我一时考量，金兄既然觉得这般为难，那么此事就此作罢。”

这下金光善反倒被他这干脆的态度唬住了，毕竟金江两家已结两姓之好，此刻拒绝结盟也怕影响两家利害关系，当即扯了借口道：“我也不是全无此意，只是结盟毕竟是大事，需要再细谈几日。我此行也没跟夫人交代，不好多留……”

江枫眠微微颔首，接口道：“金兄若真有诚意，下次便由我亲自登门商讨。”

听到此处，蓝忘机把魏无羡轻推了一把，将略有褶皱的衣领整了整，冷着脸道：“听完了。”

“我的妈呀蓝湛，我们都这么熟了，你怎么还这么狠。”魏无羡夸张地揉了揉胸口。

蓝忘机眉尖抽了抽，半是无奈半是恼火：“我分明并未施力！”

魏无羡就喜欢看他憋闷的样子，乐呵呵道：“对啊，可我就是随便揉揉心口，又没喊疼。”

“也不用你亲自过来，就派些门生门客来就行了。”金光善忽然眼尖地注意到了窗外的魏无羡，又扫了一眼旁边那个容貌清俊的年轻人，心底登时明白了八九分，改口道：“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年轻人去解决吧。”

江枫眠默然端着茶盏，不置可否。

金光善看上去慈和诚恳得很，像是为了体谅魏无羡和金子轩的不对付，还特意道：“我还有个不争气的……”他顿了一顿，还是没能把儿子这个词挤出来，“正好还需要磨练，这事就由阿瑶来处理。”

其后客套道别之类的闲话二人并未再听，而是回了魏无羡的卧房。

“孟瑶可能没那个讨人嫌的金子轩好对付，万一三言两语就把你糊弄住了怎么办？”魏无羡走在前头，随意地把半掩的门轻轻踹开，发现桌上放了一封信，是夷陵那边寄来的。

蓝忘机在他身后进了房间，听了他这话，迟疑道：“应当不会。”

“看吧，你自己也不自信。跟人交涉本来也不是你的长处，离了我你哪对付得了他。”魏无羡背过身把桌上夷陵的来信匆匆扫了两眼，面上笑意淡了几分，随手把信纸攥成一团，“还是我陪你去吧。”

蓝忘机眉目间泛起一点暖意：“好。”

“金光善那个老狐狸奸滑势利，推得了一次就推得了第二次。江氏与金氏有联姻的盟约，我和你一起去也多点胜算。”纸团在手心被揉得不能再小，魏无羡无声地叹息了一下，又道：“等这件事成了，我就回夷陵。”

蓝忘机转身想把门合上，听他说要回夷陵，手上动作顿了顿，然后看着门渐渐在两掌推动下合拢，淡淡应了一声：“嗯。”

魏无羡又笑：“这次不是该说‘好’的吗？怎么又改回‘嗯’了？”

蓝忘机暼他一眼，低声道：“无聊。”

 

此行魏无羡与蓝忘机又是扮作一般农户，套了匹马拉着板车，从一条相对偏僻的山谷古道里过。金光善立场摇摆不定，前去兰陵必然不能太过轻率，板车上堆积的粮草里还藏了两副弓箭盾牌。

这条古道介于云梦与兰陵之间，来路平坦，去路崎岖，是魏无羡特地挑来与孟瑶会面的地点。然而临到中段却没看到传闻中那个孟瑶，只看到高处有一队白袍的兵马。

蓝忘机一眼就认出了道旁的领头人：“苏涉，苏悯善，前姑苏禁军。”

“前姑苏禁军……怎么会跑来这里？”魏无羡觉察到了一丝不妙，把手探进了身后藏着兵甲的草堆，“不是说是孟瑶要来的么？”

蓝忘机沉声道：“此事有变。”

“没错。”魏无羡抬手按上他肩头，身体微微前倾，隐隐挡住了对方的视线，轻声道：“但是再变也变不出花来，放心，有我在。”

身处高地的苏涉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不知是下了什么命令，潜伏的军队纷纷冒头，但大部分都没有什么下一步动作。短暂的沉寂之后，三五支箭率先飞出，直接射穿了板车前那匹马的脖子，板车在垂死马匹的拖拽下侧翻，魏无羡心道果然如此，迅速半抱住蓝忘机滚落在地，掩藏着兵甲的草堆也落在两人身旁。随后射出的箭支似乎在逐渐增加，大有形成箭雨之势。

“蓝湛！”魏无羡悚然一惊，侧身想挡住蓝忘机，却在动作起来之前被蓝忘机一把摁在地上，死死护在了身下。再做挣扎已来不及，魏无羡足尖一勾，勉力够到了藏在草堆里的盾牌，奋力挑过来罩在了蓝忘机背上。

箭支击中盾牌的闷响接连不断，明明是个紧张危急的时刻，魏无羡凝视着蓝忘机纤长漆黑的眼睫，竟忽的有种想抬手撩两下的心思。

幸而在盾牌被箭支扎满之前，很快有人传令要求生擒，一众兵卒立即收了弓箭，改持戈矛逼近。这一变动就给了二人应对的机会，两人默契地起身分立，脊背相抵，各自取出弓箭向外散射。

孟瑶领着援兵亲信靠近时，蓝忘机又是毫不犹豫地将魏无羡挡在了身后，将手边侧翻的板车掀出数尺之外，砸的几个贸然靠近的步兵头破血流。

对方人多势众，又是预先埋伏在此，仅凭他们两个，终究没法抵抗太久。虽然暂时被手持戈矛的兵卒隔开，魏无羡两手的弓箭依旧没有放下。

“孟瑶……”魏无羡眯起眼，“这恐怕不是金光善的意思吧。”

“这是我自己的意思。”孟瑶笑得可亲，仿佛真是前来接应他们的盟友。

“我还以为你最多也就油嘴滑舌地拒绝结盟，没想到你这么会见风使舵。”魏无羡仰头避开贴近咽喉的锋芒，从容道：“这么大的手笔，温若寒怕是把整个兰陵都许给你了吧。”

孟瑶叹息道：“魏公子，你现在自身都难保，别人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多嘴比较好。”

魏无羡轻笑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此话怎讲？你的人不过是差点就把兵器架在我脖子上了，又不是取了我的人头，怎么就能断言我自身难保？”

孟瑶道：“你们的性命都在我手上，再占口头便宜也是徒劳。”

魏无羡垂着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残存的箭支，冷冷笑道：“你我相隔不过十步，就凭你周围这种杂毛兵，我就是一步都不靠近，也照样能杀了你。”

“口气不小！不如让我看看你是嘴硬还是命硬！”苏涉不甘被魏无羡划为“杂毛兵”，抑制不住火气，提了一支长矛就直刺过去。

蓝忘机瞳孔一缩，一把撞开身边兵卒，向魏无羡的方向强行突进了几步。

魏无羡转了转弓正凝神戒备，蓝忘机却扑过来徒手攥住了刺向他的矛头，然后生生将之掰断。

鲜血霎时从指缝淌下，蓝忘机眉头也不皱一下，更没有看一眼神情狰狞的苏涉，只冷眼看着孟瑶，一字一句道：“放他走！”

“蓝湛！”魏无羡方才还紧攥的箭支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一口钢刀立即横在了他颈间。

“苏涉！住手。”孟瑶笑意长驻的脸上终于显出一点讶异，他挥退了打算威慑魏无羡的部下，和颜悦色道：“这位有幸能劳动得殿下你几次三番不要命地护着，看来也是来头不小。”

蓝忘机将掰下的矛头弃置在地，眼里全然不似惯常的云淡风轻，“……乡野猎户罢了，放了他！”

孟瑶当然知道魏无羡的身份，也清楚扣下他的一切利弊。不过温若寒只想逮个国君的儿子做下任傀儡，以后等时机成熟就行“禅让”之礼，对各家也只是考虑暂时震慑，倒没有赶着一网打尽的意思。

于是孟瑶顺着蓝忘机的意思道：“既然殿下作此要求，那我也不敢违背。人我们会放的，希望殿下你能立刻跟我们一起动身，‘接驾’的大军就在暮溪山等着呢。”

蓝忘机回答时眼底半分犹疑也无：“好。”

“等一下！”魏无羡挣开架在喉头的刀刃，翻手将弓套上一人颈项，反手一拽把人掀翻在地，抬手接住夹击过来的两杆长戈，神态浮夸地冲蓝忘机喊道：“殿下，你这话也太伤人心了！属下方才还为您赴汤蹈火，怎么这会就成了乡野猎户？难不成你许给我的高官厚禄都是空口白话？”

蓝忘机向他踏了一步，死死盯着他道：“魏……你！”

“殿下，不能因为我魏无羡出身寒酸就翻脸啊，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魏无羡奋力把两杆长戈夺到手里，挥退了近身的兵卒。他这话是对着蓝忘机说，音量却高得在场的人都能听见，仿佛生怕旁人听不清自己的名字似的。除此之外，那“出身”二字，吐字更为清晰。

孟瑶尚能沉住气，苏涉则气得脸色发黑，也不知是不是被连带着戳到了痛脚。

魏无羡左手挥戈格住身后夹击而来的长矛，右手将另一支长戈掂了掂，嘴角一扬，将长戈向孟瑶直投过去。孟瑶匆匆后退避让，苏涉慌忙拔刀相护，一众卫兵也开始向他聚拢，长戈直接击穿了一面大盾。

看似要去突袭孟瑶的魏无羡半道脚步一转，闪身溜到了蓝忘机身侧，关切道：“你手怎么样了？”浑不在意下一秒重新被挟制的处境。

“……”蓝忘机神色复杂地望着他，说不清眼里究竟是欢欣还是无奈。

局势再次稳定之后，孟瑶又从亲信护卫下走出，温声道：“既然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魏公子又何必惹出那么多波折呢？”

魏无羡扯了衣摆给蓝忘机包扎伤口，没分出半点目光与旁人，漫不经心道：“结果分明是不一样的。”

苏涉不屑道：“同样是你们被俘，有什么不一样？”

“刚才是我疏忽。”魏无羡抬起头，眼中似有杀意闪现，说出的话字字森冷：“现在你们绝对不能再动他分毫。”

孟瑶道：“殿下负伤也是因为你，我们是好意想放你离去。魏公子，你现在再说这种话，恐怕不大好。”

大段时间耗下来，饶是好耐性如孟瑶也开始烦躁，语气里的威胁渐渐明显。魏无羡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甚至有心情笑嘻嘻地胡乱提些要求：“就算你硬要我二人来个君臣惜别，是不是也该有个送别的机会？”

苏涉冷哼道：“你少……”

孟瑶制止了他，语调温和地问道：“那么魏公子你想怎样？”

魏无羡张口就是一通瞎话：“我答应蓝湛，定下盟约之后，要吹笛子给他听。虽然现在某些人是背信弃义了，我还是得履行承诺。”

蓝忘机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掩下困惑之意，对魏无羡的意图似有所觉。

孟瑶面不改色地听完了他的暗讽，一边示意部下撤开长戈，允许他去取了笛子，一边毫不客气地回击道：“魏公子倒是很有雅兴，恕我眼拙，先前没看出你还是个风雅之人。”

魏无羡状似轻松地擦拭了几下笛子，嘴上寸步不让：“我也没看出你是个不通道义的乱臣贼子。”

孟瑶微微笑道：“既然是各为其主，为什么一定要提道义呢？”

魏无羡像是懒得理他，只对蓝忘机笑道：“蓝湛，你听好了。”随后便自顾自开始演奏。

笛曲声调低沉，一开始听来着实像是哀哀凄凄的临别曲，几次循环以后忽的转为昂扬急促的调子，一段让蓝忘机觉得耳熟的调子。笛声末尾忽然变得嘲哳刺耳，离得近的几个兵卒都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耳朵，连孟瑶都皱起了眉，唯有蓝忘机淡定如常，依旧与魏无羡四目相对。

直到他们身侧十余个兵卒先后中箭倒地，才有人发觉了被这笛曲掩藏的杀机。高阔的古道两侧藏的住温氏的精兵，自然也埋伏得了云梦的轻骑。

这片古道里杀声四起，魏无羡收了笛子一拳砸中苏涉鼻梁，趁他发懵的间隙抽走了他的佩刀，随后抬脚把人踹倒，扭脸却没找到孟瑶。

孟瑶这人倒是机灵，笛声未尽时刚听见声响就赶紧跑远了，此时不知躲在哪一群盾卫后头。魏无羡也不是铁了心要取他性命，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离去。他下意识想握住蓝忘机的手，手指收紧之前又避开了对方的伤处，转而拉住了蓝忘机的手腕。

“蓝湛，你跟我来！”

“好。”

离开时又是二人同骑，这次蓝忘机坐在魏无羡身后。然而魏无羡还是从蓝忘机手里夺了马缰，提醒道：“小心你的手，抓紧了。”

“好。”蓝忘机环着他的腰，几乎将魏无羡整个揽在了怀里。

风沙迎面而来时，二人不约而同又想起当初骑驴躲避追兵的情景。魏无羡侧头笑道：“这种经历最好还是不要有第三次了，哈哈哈哈……”

蓝忘机收紧了放在他腰间的手，笃定道：“不会再有。”

其实来援的云梦兵将是比在场孟瑶亲信和温氏驻兵要少的，只不过他们突然袭击，一通掩射之后借着地利俯冲过来，声势气魄镇住了对手，又从外围冲散了军阵，所以暂时占据了优势。

这群兵将也正是借着短暂的优势来救人，目的达到之后毫不恋战，半点不给别人重新集结的机会，发狠地策马奔逃，等零零散散的温氏驻兵们重新爬起来扶正了脑袋上的头盔，他们都逃得只剩一点马蹄扬尘了。

待一队温氏驻兵追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孟瑶不慌不忙地对一干亲信命令道：“不必追了，回去就说是‘太子’受了重创，在死士掩护下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