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丹霄

【忘羡】莫辞 第三十三章

武侠脑洞长篇坑，镖师/文人汪叽×侠客羡羡

乾坤一掷是个壕技能

送完清河这一趟镖之后，目的地就又变成了赵国。一如魏无羡早先所言，那个所谓闹得赵国不得安宁的“夷陵老祖弟子”，事实上并没有得到官府多少重视。
各方军势列阵山外围而不攻，苏涉部下孤军深入累战累败，对方也按兵不动没有什么出格举动。于是蓝忘机同魏无羡一路走走停停，悠哉至极，顺道还平了几处的山贼土匪黑心大盗。
道旁的杂草林木看过无数，魏无羡闲适地枕在蓝忘机腿上，看着千篇一律的葱茏景色，心底生出些许厌倦。
不料刚一想着翻身，就瞥见平坦开阔的小道中央，被放上了一小摞荆条。
魏无羡撑起身子盘腿坐稳了，指着那些荆条兴奋道：“蓝湛蓝湛！你看那里！”
蓝忘机受他的情绪影响，唇角微微上扬，“什么？”
魏无羡没当过镖师，但是身为名门大派出身的江湖子弟，他反而比蓝忘机这个无人引路的特殊镖师要见多识广。道路上摆荆条是表示地头蛇在示警，过路人要么留财要么留物，再或者就得把命留下。
含光君和夷陵老祖这一路走来动静可不小，此地盘踞的山贼匪盗应该早就听到消息了，有胆子在这条路上留下痕迹，实在是很不寻常。
魏无羡支着下巴浅笑道：“又有挑事的了！”
蓝忘机道：“嗯。”
清点了一下车上所剩不多的干粮，魏无羡顿时没了方才摩拳擦掌的劲头，摇头叹气道：“嘿，都快入赵国边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我给你当个喊镖的！”
蓝忘机握住魏无羡的手，低声道：“你……别闹。”
“放心，我不闹，你看着我。”魏无羡一拍蓝忘机肩头，跳起来跑到驴车的边缘，向远处高声喊道：“姑苏镖局含光君取道此地！有事的出来一叙！无事的早点散了！找事的出来一战！”
蓝忘机无奈地伸出一手勒住缰绳停下驴车，另一手搭在魏无羡后腰，随时防备着他站不稳跌倒。
这一声吼过后，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算什么意思……”魏无羡撇撇嘴，转身蹲下来在蓝忘机怀里好一阵摸索，指尖屡次触到了打算取出去的物件，却刻意装作没注意，嘴角含笑，语带疑惑：“咦？含光君，你把钱袋藏哪里了？我怎么没找到？”
“……”蓝忘机抬起手，隔着胸口的衣料覆上了魏无羡到处乱摸的手。
“怎么？不许我拿？”魏无羡笑容愈发灿烂，胡侃道：“哎呀，我们还没正式成亲呢！难道你这就要藏私房钱了？”
“又在胡说。”蓝忘机只是把手贴了过来，一分力道也没使上，此时望向魏无羡的目光既专注又热烈，“我们定亲了。”
“是是是，等夷陵老祖清理了门户，就要被含光君娶过门了！”魏无羡从来受不住蓝忘机眼睛里传出的情意，嘿嘿一笑，俯首在他额上亲了一口，最后在他胸口摸了两下，直接从钱袋里取出了十几块碎银。
蓝忘机也随之撤手，迅速将衣领整理好了，动作熟练无比。
“不管你们应是不应！我们都要走了！嫌命长的尽管来拦！”魏无羡将手上的碎银掂了几下，一回身扬手甩出。
咔嚓几声脆响，道中央堆叠的荆条被尽数击断。
驴车开始继续赶路，蓝忘机看了一眼半蹲在身侧背对着他的魏无羡，低声提醒道：“坐好。”
魏无羡听到这么一声提醒，本来蹲坐得稳稳当当，当即猛地一个后仰。
蓝忘机明知他是故意的，还是动作极快地把人一接一拽，让他安稳地窝进了自己怀里，轻声斥道：“又在胡闹。”
“既然含光君肯包容，那我这就不算胡闹。”魏无羡躺得惬意，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
驴车即将越过断裂荆条的瞬间，一只响铃镖突然飞至，蓝忘机一掀琴匣，响铃镖便被半道截住。
但随之而来的另两道寒芒却划破魏无羡的衣角，直冲向他胸膛。
魏无羡陡然睁眼，抬手按在了胸前。
蓝忘机瞳孔一缩，一振衣袖裹住怀中的魏无羡，另一手蓄力一挥，几枚铜钱飙射而出，强劲的内力附着其上，铜钱一入林间，便在粗壮的树干上划出极深的印痕，几乎不受阻碍地切断了几株略纤细的小树。
“别急，这伙人不是一般盗贼，恐怕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人。”魏无羡捂着胸口小声劝阻着准备拔剑的蓝忘机，笑着把手指分开一点，露出差不多完好无损的衣领，还有指缝间的细针，“响铃镖从来都是声至镖至，这人手法不算顶尖也算出众，还知道用镖藏住后手的飞针，可见是个用暗器的好手。”
“没事？”蓝忘机沉着脸，反复在他胸口检查了几次，确认伤痕不算太深之后，怒气丝毫没有因此消减。
魏无羡被蓝忘机轻轻地从怀里放到了一旁，正觉着他小题大做想再出言安抚，就见他又散出一把铜钱掷入林中。
“出来。”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说得平淡，威胁之意却分毫不减。
两丛矮树断裂成一堆碎块，藏身其后的几个人狼狈地现出身形，手执响铃镖的那人眼角脸颊分别添了三道新鲜的血痕。
忘机琴的琴匣敞开着挡在魏无羡身前，蓝忘机已经率先执剑跳下驴车去了，他就索性靠在这琴匣后头，装作负伤的样子观察情况。
蓝忘机从前还是个文人的时候，总喜欢跟人引经据典地说理，成了含光君以后，面对寻衅滋事者再没有分毫避战的心态。
“含光君！我等……”
此间对方先下杀手，即便那为首的人似乎有话想说，蓝忘机也没再去问他们的身份意图，在对方迟疑之际就逼到近处，两拳就给人在脸上开了个染房。
旁边人又惊又怕，探手不知是想阻止蓝忘机还是想拉起领头人。
蓝忘机转手挥剑，那些刚靠近一点的手脚就吓得收了回去。
那鼻青脸肿嘴角渗血的领头人离剑锋最近，拼尽全力向后躲闪，也还是在胸口落下了一道血印，被同伴扶着躲到了一边。
“我等对含光君并无恶意！”为表诚意，其余几人将手中兵刃尽数弃置于地。
蓝忘机垂下剑锋，面若寒霜，“说。”
领头人拭去嘴角的血丝，拱手道：“我们本是想找夷陵老祖讨个说法，不慎惊扰了含光君动手……”
蓝忘机冷声打断：“为何找他？”
“我们有几个兄弟，被他徒弟拆了手脚废了武功，在下虽然实力平平，却也不是忍气吞声的孬种！我……”
蓝忘机再次打断：“与他何干？”
对方一时语塞，不明白蓝忘机态度为何如此强硬，“徒弟犯的事……”
“赵地所谓‘夷陵老祖弟子’真假尚无定论，我们正要去捉拿此人，阁下既有冤屈，又非无胆无识之人，为何不敢去寻伤人者？”蓝忘机难得说这么多话，魏无羡听得认真，只遗憾自己待的地方看不到他正脸。
“那小兔崽子逃的太快，我等追之不及……”
魏无羡刚从琴匣后探出头张望，就看到蓝忘机轻身赶回，托起忘机琴转身奏起了破障音，隐含怒意的弦响尚未成调，一群人就纷纷捂住脑袋呕出了鲜血。
琴音也未持续多久，在这些人倒地之后便戛然而止。
响铃镖落在一旁，这领头人也委顿在地，艰难地质问道：“含、含光君，你……这是何意？”
“失礼之处，还望见谅。”蓝忘机神色淡漠肃然，向他们躬身一礼，“先前有擅音律旁门者埋伏袭击，此举只为试探。”
发觉蓝忘机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领头人松了口气，招呼着同伴们收捡兵刃，老老实实致歉行礼后默默退去了。
魏无羡望着那些走远的背影，啧啧叹道：“含光君你真厉害，这种理由要是换我来说，他们肯定还要呼朋唤友来找事。”
蓝忘机抿紧嘴唇没有应声。
“还生气啊？”魏无羡靠过来把人一揽，低声笑道：“你都哄得他们白挨了打还给你赔礼道歉了，不如也来哄哄我啊？”
“……”蓝忘机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唉……怎么‘嗯’都不‘嗯’一声了？”魏无羡抬手在蓝忘机脸颊上捏了两下，朗声笑道：“算了，那我哄你好不好？”
“……好。”

苏涉苏太守新近几次派兵入山都被打得七零八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从发泄，老早就听说含光君和夷陵老祖要来助阵，偏偏一直没有消息。
等到卫兵通传说两人入了城，他立马就派遣了下仆出去找人，结果下仆跑了五六趟，多次跑回来回报，两人不是在喝酒逛街就是在找人闲扯，总之就是一再拖延时间。
等到苏涉遣了人第十三次去催时，两人终于在第二日午时现了身，苏涉再如何不满，也只能压着火气摆上一桌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这方桌不小不大，算上没有到场的易为春，正好四人四面一人一座。
可面对一桌佳肴，蓝忘机竟站在桌旁无动于衷。
还是魏无羡大大咧咧先落了坐，把凳子空出一半，“蓝湛过来坐吧，虽然我们已经吃过了，但是苏太守乐意破费，也别浪费。”
“好。”蓝忘机横跨一步坐到魏无羡空出的半边凳子上，在他把手臂环上自己颈间的同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坐在二人正对面的苏涉一瞬间脸都绿了。毕竟是他有事相求，也不好一开始就撕破脸皮，不过开口讥嘲几句是免不了的：“好一个侠肝义胆的含光君，这一路也不长，走了这么久，莫不是被邪魔歪道迷了眼走失了方向吧？”
“苏大人心里除了邪魔歪道就没点别的东西了吗？我和含光君一路走走停停，实在是因为沿途风景太美，让人流连忘返。”魏无羡说得理直气壮，言及美景却三不五时就瞟两眼蓝忘机的侧脸。
苏涉听得愈发不满，冷哼道：“含光君倒是快活，平白受了世人称赞，出了乱子竟然还是推三阻四，罔顾生民安危，欺世盗名之徒也不过如此罢！”
蓝忘机似乎压根儿没打算理他，只是埋头挑拣着魏无羡爱吃的菜。
魏无羡吃得开怀，挑眉笑道：“那是因为我们听说你这城里还挺太平，至少……你在城里没丢过人。”
“魏无羡！你！”苏涉被这话刺得拍案而起。
魏无羡坐得安稳，又吃了两口蓝忘机喂来的肉片，悠然道：“我怎么了？难道说你这城里不打仗也有人失踪？”
“……没有！”苏涉心知魏无羡是故意用这模棱两可的说法来损他，却也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忍下，“我连月损兵折将，至少是尽心尽力在处事。”
魏无羡偏头看了看窗外，四处守备并不森严，轻松道：“那是当然，讨好你主子这可算是有天大的事，可那跟我们可是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的。”
苏涉怒意滔天却又发作不得，面色铁青地瞪着魏无羡。
见魏无羡眉宇舒展，似乎心情大好，蓝忘机终于将话题引入正轨，“可有俘虏？”
苏涉脸色阴沉，不耐道：“没有！”
魏无羡噗嗤笑出了声，揶揄道：“你的意思难道是……你们坐拥精兵悍将，被不知道哪来的乌合之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几个月下来不仅没摸清楚对手的实力，还连俘虏都没捉到一两个？”
苏涉怒喝道：“魏无羡你不要太过分！”
魏无羡点点头，忽然敛了笑容，沉声道：“我们说过要解决我那个冒名‘弟子’，可不是答应给你们做免费劳力。”

出了太守府，远离了苏涉的耳目之后，魏无羡扬手在蓝忘机斗笠边沿上一弹，“蓝湛，咱们这个对手恐怕来头不小吧，我怀疑那些袖手旁观的诸侯恐怕知道些什么，不然大好的讨好金光瑶的机会，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去了？”
蓝忘机道：“或许各有考量。”
“虽然我也这么想，”魏无羡笑了笑，继续追问道：“但是你是什么看法？”
“金氏可助力一时，一旦争位……”蓝忘机顿了顿，缓缓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看着蓝忘机一点点变红的耳尖，低声道：“这话不算很对，你我不就睡得挺好？”
街上依旧一片太平，只偶有几人被魏无羡笑声惊扰，好奇地张望这边。
拐过一个人流稀疏的街角，一个身着麻布短打的中年人扑到他们面前，“您就是含光君吧！求您救救我的家人！”
蓝忘机打量着这个衣着破烂的来者，谨慎询问道：“您是……”
中年人扑通跪倒在地，抹了抹眼角，解释道：“我是城东的樵夫，上月一家人被传言是老祖弟子的凶徒掳走，我靠着打柴的家伙偷偷逃了出来，那太守苏悯善非但不肯见我，还将我打出太守府，我无处申冤，只好来求您援手。”
“城东？”魏无羡忽然笑了一下，与蓝忘机对视一眼，换了一副严肃的神色，“您快快起来吧，虽然含光君和我不至于能跟官家的军队抗衡，取小道救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您不如先告诉我们，您知道些什么？”
中年人立刻答道：“啊！好！我听到……他们管那个老祖弟子叫‘将军’！不过我上山没多久就跑出来了，没见到正主……”
蓝忘机皱眉问道：“军队？”
中年人摇头道：“不是，他那些手下都是像我一样被掳去的普通人。”
“像你这样的普通人啊……”魏无羡叹了口气，感慨道：“这下麻烦了，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人收编了。”
“那个‘将军’年纪不大，多半是用什么阴毒手段要挟了其他人！”中年人掩面下拜，恳求道：“我的妻儿还在那位‘将军’手上，含光君，您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你哪个话本子上学来的这种话？”魏无羡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我家含光君可做不得你的主，他最多也就尽量帮你一把，你既然信得过我们，就带路吧。”
“好，好的，没问题！请跟我来！”中年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拍拍膝上的尘土，走在前头开始引路。

在他身后，魏无羡歪着头冲蓝忘机眨了眨眼，蓝忘机默默牵住他的手，另一手藏在袖子里微微翻动，发出几声铜钱撞击的轻响。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