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丹霄

【忘羡】斩暮 第二十六章

同门师兄弟忘羡

清小怪打BOSS

魏无羡本想着以渐趋完全的招式大闹一场，向不夜天挑衅，由此引出温旭，没想到杀了一圈下来还没什么成效，直到他循着山下的增援来处找到苦战中的一群江湖义士。
温旭果然就在附近。他放出话来引人上山，看起来是盘踞在了云深不知处，实际却是守在山下架起高台，一边饮酒作乐一边亲自“筛选”猎物。而那失踪已久的聂怀桑，就在他边上欲哭无泪地捧着酒坛。
不夜天的门生们三五人为一组，押着一队队男女老少从温旭面前过。藏身其中的各派弟子有不少与不夜天正面冲突过，当场被指出来绑到一旁。然而那些人里并不包括晓星尘。
温旭耐心有限，看着余下不多的零散队伍，扬手掷了酒盏，一脚踹翻了酒桌，吓得本就胆战心惊的聂怀桑差点软了腿。温旭见了聂明玦幼弟这懦弱的模样，颇感快意地嘲讽道：“不净世要是像你这废物一样好管教，倒也有点留下来的价值。”说罢他又点了点高台下某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我可没有抱山散人的徒弟那么好的耐心。等到现在，也是时候用晚饭了，就把那个小孩子给我下锅了吧！”
孩子被抢，那妇人惊恐地叫喊出声，顾不得周围不夜天门生武功如何，只淌下泪来疯了似的想把自己的孩子夺回来。
温旭冷笑着取了佩剑，站起来照着那妇人将剑大力掷了出去。
眼见剑锋就要追上妇人的后心，人群之中跳出一人抬脚将剑踹了开去，仰起头高声道：“温旭！我就是抱山散人弟子晓星尘！莫再伤及无辜！”
温旭登时一阵狂喜，缓缓拍手笑道：“好啊！东躲西藏那么能跑！这时候送上门来，你倒是有几分胆色！”
晓星尘低声安抚那妇人两句，打落身旁一个门生佩剑，抢到手里几式剑招打出，趁势将孩子抱了起来。
温旭黑着脸跳下高台，周围的不夜天门生也迅速向晓星尘逼近。
魏无羡藏在树荫之中飞身接近，看准了晓星尘身侧的那些人打出几截树枝，借着树丛的掩护疾步穿到人群的另一边，同时高声提醒道：“晓兄！右边有人偷袭！”
晓星尘听到提示，迅速揽住那个孩子向左避开。
温旭推开拦路的自家门生，横冲直撞地朝着晓星尘奔了过去。
魏无羡又攥了几截树枝在手里，故技重施试图干扰温旭。然而这次他刚一抬手就警惕地翻身后撤，紧跟着方才的地方就砂土飞扬，烙下了一个深近三尺的巨大掌印。
温旭半道上调转方向来截魏无羡了。
晓星尘将那哭闹不止的孩子送回焦急的妇人身边，转身就来协助。
温旭出招破坏力极强，但较之晓星尘的正牌功法，他的内力运转更不稳定。
晓星尘沉着破解温旭的招数，以自身武学逐一应对。魏无羡则一边在出招中完善自己的武学，一边捕捉温旭的破绽。
温旭猛一提气，双臂青筋暴起，想一举将两人重伤。不料魏无羡等得就是这一刻，稍稍移动便身如幻影，顷刻间重击他几处经脉。而晓星尘随后一掌，打散了他强行聚起的内力。两人联手运功，似乎暂时压制住了暴动的温旭。
双方僵持许久，三方内力冲击，震得周边不夜天门生不得靠近。就在两人打算再加一把力时，温旭眉头一抽，内力走向骤变。三人脚下的石板轰然炸开，一股气浪不容抵抗地将魏无羡与晓星尘大力震退。
“哈哈哈哈哈哈！”温旭大笑着啐出一口血，不屑地抹了抹嘴角，炫耀似的攥了攥拳，昂起头张狂道：“魏无羡，你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悟性高？”
魏无羡从一堆碎木板跳出来，也看出温旭从方才的过招中偷师成功了。他揉了揉发麻的手腕，浑然不把温旭的突然爆发放在眼里，“怎么会？江湖上悟性高的多了去了！”他满脸遗憾地指了指自己，“不过——像我这么高的，只有我家蓝师兄一个而已！”
温旭嗤道：“大言不惭！”他挥出一掌，内力倾泄而出，掀起阵阵骇人的气浪直奔魏无羡而去。
魏无羡轻飘飘一步后撤，刚好退到气劲过处半寸之外，他故作遗憾地瞥了眼温旭的手掌，挑挑眉嗤笑道：“你就算现在参破了其中关窍，恐怕也来不及回去告诉温若寒那个老头子了。”
“谁说——我要把这个机缘交给他了？”温旭阴狠地笑了笑，脚下蹬地突至人前，扬手揪住魏无羡一片衣角，另一手蓄力猛然突袭，“不夜天迟早都是我的，我根本没必要再等下去了！”
魏无羡将掌心内力外推，借力避开要害，晓星尘侧面杀入，剑斩温旭。
温旭冷哼一声，赤手捏住了剑刃，提脚就想踹人。
正在此时，一个黑漆漆的方形大铁块横飞过来，他抬手一接，被推得连退十余步。待他重新运气正要稳住身形，一道黑影猛然逼近，狠蹬了那铁块一脚，直接将他连铁块带人一并蹬飞了出去。
温旭倒飞出去一连撞断了好几棵大树，被撞在胸口的东西砸得气血翻涌，待他定睛一看，这死沉死沉的铁块，竟然是一口棺材。
就在温旭怒骂出声的下一个瞬间，附着了强劲内力的拂尘迎面袭来。
晓星尘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愕然道：“子琛！……宋道长……”
“这不是那个什么观的道士么？还没吃够教训，急着下去满门团聚了？”温旭推开那口铁棺，手上骨节咔咔作响，“这么有自知之明，还带了棺材来。”
宋岚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杀意森然，“我来，是要取你首级，祭我白雪观英魂！”

云深不知处的损毁暂时不算严重，温旭想必是打定主意要在大获全胜之后，放火烧山作为庆贺。此刻兰室、雅室、古室等处守卫稀疏，无人能做蓝忘机一合之敌，他的救援之路几乎是畅通无阻的。
只有一处不是如此。
藏书阁前，杀机四伏。
十余个云深不知处的长老客卿被绑在藏书阁前，几个年纪尚小的弟子被缚在树上，周围无人把守，完全是明晃晃的诱饵。几位前辈负伤颇重，身上的白衣大半都被血污浸得黑红，小弟子们看上去并无大碍，除了一两个面上略有淤青，大多只是面色发白。
蓝忘机蹙眉上前，眸中火气渐盛，徐徐抬手聚起内力橫掌一削，将众人身上绳索尽数切断。小弟子们失了束缚即将跌落之时，他足尖轻点，身形倏然模糊，双臂一展将几个孩子稳稳接住。随后转过身，向着现下唯一清醒的前辈轻轻点了点头。
迷迷糊糊的小弟子又惊又喜地抱紧了蓝忘机的手臂，全然忘记了以往对这位掌罚师兄的敬畏，捉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喊道：“师兄！”
“嗯。调息。”蓝忘机将师弟们轻轻放下，示意他们自行休整，他则专注于探查前辈们的伤势。长时间流落在外，与魏无羡相互扶持，也使得他在遏制伤势上颇有心得，不多时就将几位前辈的情况摸清楚了。就在他打算为其中一位前辈输送内力之时，背后忽有破空之声传来。
蓝忘机头也不回，反手握住背后长剑猛地一提，将直奔后心的暗器震得倒飞出去。
“好一个有胆有识的俊后生！”
随声而至的还有数道剑气。
蓝忘机一手轻推还在身旁协助的小师弟，将人送到战局之外，另一手聚气振臂，将剑气平稳击偏，反推向偷袭者。
“素闻云深新秀实力了得，今日一见果然不失所望。”打头的中年人走到藏书阁门前，捻须叹道：“只可惜你们那病怏怏的掌门护不住自家好苗子，好端端一个人间仙府才落得如此地步！”
蓝忘机眉头皱起，眼神凌厉地扫向这群张狂的作乱者，纤长的手指轻搭上剑柄正欲拔剑，便听后头一个麻杆似的瘦高个讥讽道：“嚯！这蓝家二公子好大的脾气，见了前辈不知礼节，上来就要拔剑？”
边上生得面相凶恶的大汉呲着一口黄牙轻蔑道：“哼，一个后生，还不够在我手上走一合的。”
某个书生打扮的笑道：“好不容易逮到了青蘅君的公子，直接动手太过无趣，诸位不如听我一言？”
旁人不耐烦道：“你说！”
那书生样的人一转眼珠，虚情假意地拱了拱手，眯着眼道：“蓝小公子，你若是不用剑就能接得住我们一柱香内的所有招式，我们就带你去见青蘅君。你看如何啊？”
一听到父亲的名号，蓝忘机面上寒意更甚，却还是微微放松了五指。
几个师弟围在受伤的长辈们身边，见到局势不妙，也顾不得什么家训，紧张地嚷开了：“师兄小心！”“别听他的，这人是个骗子！”“对！蓝长老就是他使诈打伤的！”
蓝忘机略一抬手，师弟们立时安静，一张张脸上却满是担忧。他冲师弟们轻轻摇头，随后淡声应道：“好。”
这群人里的那个恶汉早就不耐烦了，听他应声抡起板斧就劈了上去，蓝忘机提着衣摆向后收腿，斧子劈空落到地上，将石板砸得碎石飞溅。
蓝忘机靴尖在斧背上一点，提膝撞上那恶汉下颌，同时大袖掀动一卷一翻，裹住悄然袭来的数根长针，原路打回了那偷袭的书生手上。
“麻杆”紧跟着扑上来刺出一剑，被蓝忘机压了手腕当胸连击三拳，疼得双眼暴突，仿佛要从那单薄的身躯里呕出血来。
本来摆开架势要动手的中年人忙收了动作，色厉内荏地高呼道：“我们叫你接招！你要是还手！那，那也见不到青蘅君！”这话摆明了是想让蓝忘机当个木桩硬吃一顿毒打，云深的小弟子一个个又不会骂人，气得恨不能去与师兄并肩作战，咬牙切齿地斥责这些人无耻。
蓝忘机的目光越过拦在身前的一众对手，对上了隐藏在雕花窗叶缝隙间的一双眼睛。他平静地移开视线，面上毫无波澜地退后一步，单手握拳背后，颇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人眼神交流一番，重整旗鼓攻了上来。
这么一群成名已久的前辈围杀蓝忘机一个为了护住同门而束手束脚的小辈，还不忘加上各色偷袭黑手，着实不要脸得不好对付。
蓝忘机一刻不停地与众人拆招，沉稳地思索着破局之法。他对着逼到眼前的刀剑斧钺毫无退意，即便偶有招架不及添上新伤，也没有半分倦色。比起耐心渐失气力渐弱的对手，蓝忘机却感觉自身的武学领悟渐入佳境，淡色的眼眸里怒火尽退，一招一式与云深心法愈发契合。
就在下一瞬间，藏书阁内传出了一声轻响。
那拦在门前的几人正要回头，蓝忘机毫不犹豫抓住时机拔剑出鞘，冰冷的剑锋直取对手的咽喉。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自藏书阁内破门而出，落地之前横过一管玉箫拦下挥向蓝忘机的板斧，在掌中带起气劲须臾之间旋转着击退了数人。
“蓝曦臣？！什么时候——”
那书生打扮的人震惊之色尚未消退，就被蓝忘机一剑穿胸而过。他抖着手捂住伤口，一下子跌回了原地，大口喘息的时候嘴里还不断喷出血沫。一时间起不来身，他只得气急败坏地冲着一旁的同伴们吼道：“你们！不是说搜过藏书阁了吗！”
伤势不轻的“麻杆”也捂着胸口道：“咳咳！是，是，是搜过了啊！”
蓝曦臣也不去看这群“江湖前辈”，走过来轻拍蓝忘机的肩头，道：“忘机，你没事就好。父亲被关在后山，叔父受困于温旭，我们速战速决，分头行动。”
蓝忘机点了点头，再次拔出了佩剑，一字一句让面前的对手们遍体生寒：“一炷香已过。”
剑啸声响起的刹那，几个污言秽语怒骂不止的人彻底消了声。
而蓝忘机轻振手臂，抖落剑锋鲜血，再一翻手还剑归鞘，冷眼望着渐落的夕阳，寒声道：“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

要是单打独斗，温旭新得了梦寐以求的武学，加上经验老道年纪更长，怎么也有六七分胜算。然而宋岚与晓星尘乃是至交好友，对抱山一脉武学颇为了解，晓星尘与魏无羡更是抱山武学的传人，这三个人联起手来，对温旭威胁巨大。
有了两位道长的默契配合，魏无羡全力猛攻，把用着不纯熟抱山武学的温旭牢牢压制。
温旭被神出鬼没的魏无羡划了一剑，反击又落在了空处，还差点被两位道长打出破绽。暂时后退之后，恨声威胁道：“让你们看看，我不夜天的手段！给我把蓝启仁带出来下锅！”
正想从高台上偷偷溜下来的聂怀桑听到这话，谨慎地停下了动作，抱着那酒坛子思索半天，干脆把地上的酒桌拖来顶在背上继续往下走。
“别喊了。”宋岚一剑未中，换手又是一拂尘抽在温旭脸上，“你的下属，我沿路都清理干净了。”
趁着拂尘遮住温旭视线的瞬间，晓星尘推测着他内力的走向一指点在他手臂上某处要穴，成功将他龟壳似的护体真气截开一片。
魏无羡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反手急速出剑，另一手聚起内力狠拍剑柄，剑身顿时红光大盛，哧的一声利落地钉穿了温旭右臂。
温旭吃痛怒吼，凭借突然暴发的内力将三人轰开数丈。这次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打量着杀气腾腾的宋岚，惋惜道：“你要是早把人交出来，你们白雪观也不至于那么惨。”
晓星尘闻言只觉遍体生寒，僵硬地转头，想看一眼友人的神色，视线却怎么也没法转过去。
宋岚思及师门惨状，眼底掠过一丝痛色，怒斥道：“你恶行累累，杀我师长，罪无可恕！还敢在这里搬弄是非！”
温旭阴恻恻地一笑，迈开腿向前跃出，蓄力已久的拳掌却是向着晓星尘去了。
“晓兄躲开！”魏无羡迅速回援，却被温旭的内力强行撞开，生生呛出一口血来。
“星尘！”宋岚试图追上来破招，无奈温旭早下定决心要先解决一个，竟在逼近晓星尘之后再次反身，将进攻目标换成了宋岚。
即便晓星尘尽力将宋岚拉开，这全力一击也让二人脏腑震荡。
缩在远处的聂怀桑看得心惊肉跳，抱着桌子腿瞪着眼睛一个劲小声喊着大哥救命。
温旭的右臂变得血淋淋的，扭曲地垂在身侧轻轻摇摆，身上也有几处迸出丝丝缕缕的鲜血，看上去也不大好。
魏无羡看了看晓星尘的伤势，按住还欲强行起身的宋岚，郑重道：“宋兄，交给我就行了，你照看晓兄先歇着。”
温旭实力虽有提升，奈何魏无羡身法卓越，温旭空有再大的力气也摸不着他的衣角，打得再久也是空耗力气。于是只能试图在言语上激怒他：“什么天纵之才！实力也不过如此！待我废了你这双手，再去杀了那位蓝二公子，我看这云深不知处还有谁能跳出来主事！”
魏无羡心知是计，但对方言语涉及蓝忘机还是会让他极不痛快，恼火之时险些中招，还好及时收剑堪堪防住了一连串的进攻。
“岐山被姓聂的打下就打下，我不夜天正好能在这姑苏重开新府！”温旭一拳接一拳地砸在魏无羡横在身前的佩剑上，越发觉得胜券在握，“你们宝贝的藏书阁，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你心心念念的好师兄，就该跟那些狗屁佛经一起烧成灰！”
“虽然我对佛经没什么兴趣，但是像你这种‘狗屁’，实在不该跟佛经相提并论。”魏无羡气势陡然一变，肆意张扬的出招忽然转为平和沉稳。他撒手撤剑，灵活地侧身闪开温旭的拳脚，忽然转守为攻一拳砸上对方鼻梁，强劲的内力自指缝间炸开，“该被烧成灰的——是你！”
温旭一直稳占上风，没料到魏无羡会在这时候还击，仓促间又用回了原本的运功方式，勾指为爪直直攻向魏无羡，“要是再练上两年，或者有个帮手，可能还赢得了我，但是今日——你还是老老实实死在这里吧！”
温旭挥掌而出最后一刻，迫近颈间的丝丝寒意让他及时止住了动作。
冰冷的剑锋差一点就穿透了疏于防范的颈项，那双淡若琉璃的眼睛，清晰地映出了面目狰狞者那一瞬间的恐惧。
来者语调平淡，却莫名令人不敢违抗：“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