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丹霄

【忘羡】莫辞 第二十四章

武侠脑洞长篇坑，镖师/文人汪叽×侠客羡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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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陵老祖有丰富的露宿经验，云梦的树杈，姑苏的石板路，岐山的深林，夷陵的山洞，西域的荒野……大多数时候他一个人熬着，心里憋着气或是想着别的事情，没觉得多不舒服。
身上伤了没什么，时日久了会自愈；衣裳脏了也没什么，黑衣服看不出多少泥污；苦难险境也没什么大不了，总会撑过去。但是蓝忘机这人，从外到内都可称白璧无瑕，于是魏无羡觉得，露宿不是个好主意。
蓝忘机又一次改变了他的看法。
身为一个镖师，凭一双脚走尽了天下最险峻的地方，在无处投宿时如何过夜完全算不得一个问题。
不到半个时辰，蓝忘机就用衰草枯枝收拾出了一个简陋的“床位”，篝火燃起来的时候，魏无羡除了惊呼赞叹，还有一丝对世事变迁的感慨。
蓝忘机脱下外袍打算垫在那堆平整的杂草枯枝上，魏无羡抢上前来把自己的黑衣服铺在了地上，然后直接坐下来，根本不打算给那件干净的白衣让位置。
魏无羡道：“白色不经脏，用我的吧。”
蓝忘机也不反对，就是把自己那件白衣甩给他，“穿上。”
“不用了，没多冷。”魏无羡摩挲着柔软的衣料，拍拍屁股底下坐着的黑衣，“我用我的衣服，你就别管了。”
蓝忘机没做声，魏无羡乐呵呵地站起来给他把衣服重新套上。
蓝忘机忽然道：“易为春。”
“嗯？那又是什么东西？‘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魏无羡愣了一瞬，摸着假胡子故作深沉地说道：“没想到含光君还喜欢突然开始风雅活动。”
蓝忘机正色道：“是那个督邮。”
魏无羡恍然大悟，今日冲突时他就觉得那个督邮好像讨人嫌的有点眼熟，没想到真就是当年硬要让蓝忘机喝酒的那个家伙。
想到酒，魏无羡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蠢蠢欲动，眼睛也不自觉往蓝忘机身上瞟。
蓝忘机看他这副表情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一仰头看了看满天星斗，然后在临时的“床位”上躺得端正无比。
魏无羡蹲下来问他：“又这么早就睡？”
蓝忘机闭着眼答：“亥时到。”
魏无羡撇撇嘴，眼珠一转，扑到蓝忘机身上，低笑两声，把他腰带一扯，迅速扒开了他的外衣。
蓝忘机顿时睁眼，按住了身上作乱的手。
“含光君不要紧张，都是男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魏无羡笑得见牙不见眼，故作无奈道：“唉，这么冷的天，当然得抱在一起睡。”
蓝忘机淡声道：“为何？”
“抱在一起睡才暖和啊！”魏无羡两手撑在他双肩，想着蓝忘机恼羞成怒的模样，作恶欲得到了极大满足。
没想到蓝忘机面色如常，平静地说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然后单手在他后腰一拍，魏无羡全身一麻，贴在了蓝忘机身上，整个人被裹进了敞开的白衣之中。
蓝忘机一手环在他背上，一手紧紧揽住他的腰，将人扣进了怀里。
“嗯？！你干嘛？”魏无羡感觉自己的一只耳朵正贴在蓝忘机嘴边，心里一半惊慌失措一半兴奋异常。
蓝忘机的声音近在耳边，却像是天上传来的一样：“天冷，抱着你睡。”
“含光君，你手松一松，勒得有点紧。”
“……”
“你在装没听到吗？哪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了啊。”
“……”
“蓝湛！真的睡了吗？！别装了！”
“……”
“行吧，那睡吧。”魏无羡闭上眼扭了扭身子，暗自叹息。
当真是岁月如梭，人心不古。

清晨蓝忘机睁眼时，魏无羡在他胸膛上睡得还很规矩，就是面具的边角压得起了皱。
蓝忘机屈指轻柔地抚平了那些褶皱，僵硬着腰身一点一点地抱着魏无羡转为侧卧，将捞着对方背部的小臂缓缓放平，待魏无羡整个人脱离他的怀抱仰躺到了地上，他才放心地坐直了。
刚打算起身，又发现衣角还被压着，蓝忘机果断脱下外衣盖在了魏无羡身上，自己只着一件中衣开始准备早饭。
大概是睡梦中嗅到了烤肉的香气，魏无羡闭着眼就坐了起来，身子一歪就趴到了蓝忘机的背上，脑袋垂在他肩头蹭了两下。
蓝忘机不喜杀生，本身也不好吃荤，火堆上烤着的还是魏无羡先前路上捕杀的野物。正吃着预先备好的干粮，被魏无羡突然这么一趴，手里的半只野果也坠了地。
“醒了？”
“不起。”魏无羡含含糊糊嘀咕几声，伸出胳膊环住蓝忘机脖颈，“让我再睡会儿……”
烂熟的肉片喂到嘴边倒是知道咀嚼吞咽，但是魏无羡就是不肯睁眼，不好判断是真想睡还是装想睡。
犯困的夷陵老祖不耗到巳时多半不会完全清醒，含光君要想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去找查案的太守了解情况，现在不得不动身了。
看了一眼嚼着苹果直尥蹶子的花驴，蓝忘机还是选择了把驴留在城外，人背着走，多余的东西扔到驴背上。
魏无羡搭在他肩头的手指动了动，把垂在手边的抹额卷上了指尖。

这一次果然赶上了城门开启，今日没有戒严，可是守门的卫兵依旧比一般的城镇要多上两三倍。
有几个卫兵还认得这两个昨日来闹事的人，没有碍事的督邮在场，他们进城自然也没人来阻拦。
含光君在平乱方面的名望不可小觑，城中人听闻他进了城，一个个都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昨日还空空荡荡的街头巷尾，今日就又变得热热闹闹。
即便蓝忘机不打算去找那个查案的太守，太守碍于他的名望，按理也还是要来同他商量一二。
这个太守却很奇怪，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日上三竿，才派了一个下属到了客栈，请人到府上一叙。
不在县衙，而在私人府上，或许是有什么隐情相告。蓝忘机推开门往外走，忽然被人拉住了袖子。
“我也一起去，你等等我。”魏无羡一手系着腰带，一手还穿着鞋子，匆匆忙忙挤到前面，被衣摆绊得一个踉跄。
蓝忘机目光柔和地托了他一下，温声道：“不必，你就待在这里。”
“含光君，你出去办事怎么能不带上我呢？”魏无羡手臂一展拦在门口，“你还真以为去找那什么太守就有结果？”
蓝忘机“嗯”了一声，没再往外走，静静等着魏无羡的下文。
“昨天那个督邮对你态度那么差，你连还嘴都不会，今天有太守给他撑腰，合起伙来欺负你怎么办？”魏无羡勾住蓝忘机肩头，揪着避尘的剑穗一下一下地拨弄，“你看，一个督邮，昨天落在我手上，一群卫兵都吓傻了，可见是太守跟前的心腹。还有一点，明明没有戒严，还有这么多兵力，乱局之中，孤城一座还粮饷充足，除了兰陵金氏支持，不做他想。”
这一通分析已经说得足够细致，蓝忘机微微低头，帮魏无羡系好了腰带，然后将悬在门后的斗笠又扣在了对方脑袋上，“走吧。”
魏无羡皱着眉将帽檐向上推了一点。
蓝忘机又给他按了下去，把脸遮了大半。
“含光君，你这样我很难看路啊。”魏无羡伸出手拽住他的剑穗，故意装出无可奈何的语气，勉强应道：“好吧，都听你的，那小的一路就仰赖含光君关照了，你可千万别让我摔了。”
“嗯。”蓝忘机似乎是笑了一声，不过魏无羡睁大眼去看他时，只对上他熟悉的冷肃神色。

太守府上的下仆都很热情，但是进入偏房后，蓝忘机没有顺着引路人的意思落座，也没去碰任何茶水瓜果。他望着稳坐上首的太守与督邮，开门见山地给出了情报：“西北方向两处村落遇袭，偷袭商队的人可能还劫持了大量平民。”
易为春呷了一口茶，漠然道：“这年头人命可不值钱。我只是问你商队的消息，告诉我就行了。”
蓝忘机眼神冰冷，显然为对方的态度生出了怒意。
魏无羡眉头一挑，顺手抛出一只小布包，砸中了易为春端着茶盏的那只手，结果自然是茶盏碎了，易为春的手不仅肿了，还被热茶烫的通红。
在对方暴怒反击之前，魏无羡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个包裹或许属于袭击者中的一员。”
易为春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惊疑不定地拾起地上的包裹，双手捧着呈给旁边冷眼旁观的太守。
这位太守神色倨傲，斜睨了堂下立着的忘羡二人一眼，慎重地看了看这个包裹之后，冲易为春点了点头。
易为春将包裹收好，掐着腰轻蔑道：“既然有了线索，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是很能打么？去捉拿嫌犯啊！”
魏无羡双手环胸，歪着头徐徐说道：“含光君是镖师，不是捕快，督邮大人想要发号施令，还是自己去县衙吧。”
易为春嗤笑道：“不是号称逢乱必出么？怎么，出了大乱子倒是不想管事了？”
魏无羡耸耸肩，一手搭上蓝忘机肩头，望着他白皙的侧脸微笑道：“我家这小古板是逢乱必出没错，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问督邮大人。”
易为春撇撇嘴，不耐道：“什么事？”
魏无羡踱步到他跟前，仰头看着横梁上的精细纹路，悠然道：“你是想要含光君平哪个乱呢？罔顾生民‘乱臣贼子’的‘乱’？还是拥兵自重‘兵荒马乱’的‘乱’？”
“你，你，你什么意思！”易为春惊怒之下面部肌肉抽搐不止，急吼吼地澄清道：“我等堂堂正正为官，治下哪有什么乱子！”
“哈哈哈哈哈，这么说来，你就是钦佩高人‘心乱如麻’的‘乱’？那可不行啊，含光君再怎么神通广大英俊潇洒，走镖带上我一个人也就够了，你若是遏制不住崇敬之心，特别想追随他，那还是下辈子请早吧！”魏无羡这么说话固然是为了恶心易为春，却无时不刻不在注意蓝忘机的反应，没成想一回眸又目光交汇，只好若无其事地又转开视线。
坐在主位的那人终于脸色阴沉地开口了：“含光君虽然暂时有了点好名气，也不可骄傲自满，该记得近墨者黑的道理，跟这种狂妄无礼的匪徒为伍，怕是难有什么成就。”
“近墨者黑？”魏无羡上前一步，正待开口反驳，就听身旁蓝忘机陡然怒道：“苏悯善！慎言！”
这一声怒吼气得太守大人脸都青了，良久才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好一个乡野莽汉。”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你眼神不大好啊，乡野莽汉在这里呢！”魏无羡长笑一阵，鼓掌道：“原来苏太守您不是个哑巴，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易为春气愤道：“你敢说苏大人……”
“闭嘴！”苏涉黑着脸打断了自己往日厚待的心腹，强压怒火摆出一副胸怀宽广的架势，昂首道：“有事就报。”
魏无羡摆摆手，哂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含光君尚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苏大人方才以貌取人，我天生恶相，还是不冲撞金贵的太守大人了。”
苏涉脸上略过一丝狰狞之色，嫌恶道：“但说无妨。”
魏无羡突然拉住了蓝忘机的手，向着门边退了几步，“我就想问问，苏大人一个吴国落第举子，是怎么当上赵国太守的呢？”
两个轻功冠绝天下的好手决心落跑，那是千军万马都拦不住的。
何况这是苏涉私人府邸，驻兵也没有多少，就算想传令堵人，也要耗费大把时间。
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冲出门外，松开手跳上屋顶横向一滚，轻松落入了府邸之外的一条深巷，一回头就看着蓝忘机腾空而起，紧随在他身后，步伐精妙地斜踏过来，着实像个仙人踏云下界来了，眼中浮起一抹异彩。
两人一道以各自的方式翻越了城墙，落地以后迅速找到了栓在城外的驴子。
“听易为春说的话就知道，他和苏涉……或者这整个城，多半都是金氏的党羽，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要救什么村民，只是为了商队。”魏无羡一骑上驴背，手就摸上了蓝忘机的抹额，嘴上也越说越不正经，“看吧，就算你是大名鼎鼎的传奇镖师，离了我也还是不行。”
蓝忘机放慢了脚步，认同地应了一声：“是。”
魏无羡被他这反应闹得心头一震，局促道：“蓝湛，去云梦之前，我还想到夷陵看看……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就是听说那里有酒喝，再说了，既然号称夷陵老祖弟子闹事，夷陵肯定也会有点消息……吧。”
“好。”蓝忘机牵着绳子走在前面，这一声应得格外温柔。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