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丹霄

【忘羡】莫辞 第二十章

武侠脑洞长篇坑，镖师/文人汪叽×侠客羡羡

终于要到镖师了，然而总觉得更难写了

穷奇道一事之后，温氏姐弟揽罪于身，向兰陵金氏请罪，武林盟主江澄提议将二人暂时关押，延后处置，待查明具体情况再做定夺。
不料一群江湖人不顾盟主决定，打着给金子轩报仇的旗号闯上了乱葬岗。
虽然领头的是兰陵金氏，但实际上除了少数几个真的与金子轩有点交情的人，余下的多是为战利品“秘笈”而来。
上山之前，那些江湖“豪侠”一个个苦大仇深，比给人灭了族还暴怒不平，聚在酒桌上抢着数落夷陵老祖犯下的滔天大罪，生怕少说了一条罪状，就给旁人轻看了。
最开始好歹喊着要为金子轩讨个公道，后来不知道哪个心急的嚷嚷着要魏无羡交出邪功秘笈给正道“监管”。
于是夷陵老祖的罪责从“残害正义人士”，变成了“窃取前辈武学”，甚至有人大度地表示：若魏贼交出秘笈异宝，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这些人也不全是名门大派出身，却都出奇的自信，仿佛魏无羡已经束手就擒，就等着他们去处置似的。
莲花坞仅派来了一些后辈弟子，穷奇道事发之后，武林盟主也没有站出来明确表态，江湖人不少因此对江澄颇有微词。
魏无羡对金子轩心怀愧疚，也害怕面对江厌离，却从不怕跟人拼上性命地打上一架。
谁都没有料到江厌离一个弱女子，竟会来到乱葬岗围剿的战局之中，更没有料到那支本会落到魏无羡身上的毒镖会被她以血肉之躯挡下。
一场始于为江厌离夫君报仇的围剿，一群盘算着杀人越货、与这场恩怨毫无瓜葛的江湖人，一支出自正道人士手中的毒镖，构成了乱葬岗上最大的乱局。
然而这一切，都中断于江厌离对魏无羡的舍身相护。
蓝忘机到场时，混战已然开始，姑苏蓝氏清流之名再怎么盛传天下，在江湖恩怨面前，他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局外人。
“魏婴！”蓝忘机一剑斩断了向他们飞掠过去的箭矢，想要像过去一样拉住魏无羡的手腕，他急切地喊道：“切莫冲动！”
魏无羡双眼赤红，一掌拍开蓝忘机伸来的手，放下陷入昏迷的江厌离，怒斥道：“轮不到你一个动笔杆的来教我做人！滚！”然后在蓝忘机愣神的刹那，徒手拧断了那个偷袭者的脖子。
狂性大发的魏无羡根本无人可挡，乱葬岗上成百上千的侠客在他面前俱成了土鸡瓦狗，饱含杀意的笛音回荡在乱葬岗上，被内力震伤心脉者当场七窍流血。
大量的对手给魏无羡提供了近乎不竭的内力，震怒之下他不曾转化一丝内力，即取即用，任凭狂暴的内力在自己经脉中流窜破坏，一面倒的屠杀一直持续到蓝忘机执剑拦在他身前。
“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魏无羡吐出一口血沫，经脉被各色内力冲撞得严重损伤，他毫不在意自己的状态，只是强忍着心口的剧痛，决然道：“横竖你从来看我不顺眼！不如看看，你那套君子之道，能把我怎么样？！”
“魏婴！我并非……”蓝忘机的声音可称凄凉，然而他呼唤的那人哀恸至极，早已被恨意蒙了眼。
魏无羡放下陈情，以拳掌作答，分明是打算以命相搏。
“魏婴！”蓝忘机生受了魏无羡两拳，惊觉对方内力驳杂，于是弃剑不用，在下一拳攻来之时，缓缓探出一股内力，瞬间将他惨烈的伤势探查得一清二楚，“跟我回云深不知处！”
“滚！”魏无羡脑内嗡嗡作响，眼前也一阵阵发黑，恍惚间似乎看到许多狰狞的面容，他咬紧牙关压榨着破损的经脉，却迟迟没有下狠心去吸取蓝忘机的内力。
与蓝忘机持续交手一段时间之后，他不仅没有被拖到灯枯油尽，各处损伤反而修复了些许。魏无羡隐约发觉了蓝忘机的那点善意，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受人庇护，便盯上蓝忘机周身几处要穴，骤然出手袭击。
他忽然想到，以前江枫眠夫妇从温氏手上保他，却双双丧命。金子轩想从金氏的敌意下保他，却被失手害成重伤。江澄抵着江湖人的压力保他，盟主的地位也要动摇。江厌离舍身相救，现在也不省人事。
此时蓝忘机凝神与魏无羡对招，觉察到对方有退却之意，于是也做出决断，一掌拍向魏无羡丹田。
自流落夷陵救下魏无羡那次开始，蓝忘机逐渐将内功与医道相合，增强了自身内力的疗伤效果。
魏无羡最后那一手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不过是点穴封脉的手段，让蓝忘机暂时难以行动。而蓝忘机倾尽全力的最后一掌，将全身功力传导出去，与其说是以内力伤人，不如说是在给魏无羡传功。
在旁观者看来，蓝忘机似乎是发出全力一击，旋即被魏无羡运转邪功夺了内力，最后被其击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魏……婴……”蓝忘机嗓音嘶哑，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他艰难地转过头，还想再最后努力劝说一次。
魏无羡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冷冷地回了一声：“……滚。”然后小心翼翼地重新背起江厌离，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
蓝忘机目送他背影远去，勉力屈起手指，拾起了那枚被遗落在尘土里的银铃。
那是蓝忘机成为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含光君之前，与魏无羡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他持续了多年的梦魇。

那些江湖人不识得蓝忘机，却认得出他一身白衣与头上抹额，或是出于善心、或是出于对姑苏蓝氏的崇敬，乱葬岗上的部分幸存者主动帮忙，将他送回了姑苏。修养几日之后，蓝忘机就将开始面对为期九日的会试。
已是朝中重臣的蓝曦臣着常服送蓝忘机入场，去时二人乘着马车相对无言。
蓝曦臣不无忧心地问道：“忘机，你面色不大好，是否还有伤处未愈？”
“兄长多虑了。”蓝忘机蜷起手指，轻轻摩挲着藏在掌心的银铃。
蓝曦臣轻叹一声，提醒道：“叔父对你寄予厚望，游侠之辈，终究还算乱党……下次不可再擅自介入旁人的江湖恩怨。”
“……”蓝忘机低着头没应声，过了好一阵才犹豫着开口道：“兄长，若在朝者妥善治理一方，侠义之士自然就不需犯禁行侠，也就……算不得什么乱党吧。”
“这……”蓝曦臣苦笑，想到朝堂中人对各处江湖游侠的口诛笔伐，又不忍让蓝忘机失望，便温声道：“如果真有一日能缔造一个太平盛世，有贤臣治理一方，或许江湖与庙堂就不会那么势不两立了吧。”
“名不正，则言不顺。”蓝忘机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涩声自语道：“……如果授以虚职，允其行侠，断明诸多悬案，或许能多少庇护他几分。”
“忘机。”蓝曦臣叹息一声，规劝道：“静心，不要太过劳神了。”
临别前蓝忘机满怀希望地询问兄长：“若得君王赏识，我能否去夷陵就职？”
蓝曦臣一愣，随即肯定道：“大将军伐楚得胜已有半载，夷陵正有空缺，既然你有心，应当不成问题。”
蓝忘机双眸瞬间亮了起来，似有一团烈火在其间熊熊燃烧，他掀开帘幕遥望着渐近的号房，沉声道：“好。”

在会试进行的这九日之内，武林盟主迫于压力“大义灭亲”，与聂、金两家计划亲率群雄第二次围剿乱葬岗。
同时又有传言，魏无羡勾结温氏余孽，实际是意图复辟周国，妄想将“鬼将军”温宁扶上周王之位，重新统领中原。于是其他诸侯也纷纷出兵夷陵，意在“斩草除根”。
可正如同那些响应武林盟主的江湖人是为了魏无羡的秘宝一样，诸侯们此举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吴王灭楚占据夷陵未久，尚无多少兵将驻守，此次讨伐温氏余孽，若是哪个实力强悍的诸侯执意留下来“避免余孽死灰复燃”，那这块领土就算易主了。
于是参与围剿的势力，自然还有蓝忘机所在的吴国。江湖与庙堂联手围剿，自然非比寻常，可声势浩大地闯到了乱葬岗上，说来也就是以多欺少的局面，与光明正大毫不相干，却又损伤得不成样子。
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再多属于夷陵老祖的辉煌，尽数消散在一场焚山烈火以后。
金光善踏着焦土的边缘，摸着一个年轻姑娘的手，不满道：“江盟主，魏无羡的遗物你带走我没有意见，但是温琼林和温情是不是该交给我金氏处置？”
江澄阴着脸考量着措辞，却是聂明玦皱着眉头反驳道：“诸侯联军尚在，金前辈你家财万贯，若是温氏余孽落到你手里，要怎么证明你无复周之意？”
“这……”金光善脸上肌肉抽了抽，看着聂明玦一身戾气的模样，没敢再应声。
江澄道：“魏无羡毕竟是莲花坞出来的，就是死了也跟你们两家没什么关系，至于温氏姐弟，我为江湖势力正道之首，亲自监管他们，有何不可？”
金光瑶笑容满面地出来打圆场：“江盟主、聂宗主，父亲并无他意，只是忧心有人再如夷陵老祖一般祸乱天下，而江盟主事务繁忙，恐怕不能时刻警惕。”
聂明玦瞥了他一眼，略带警告之意。
江澄一拂袖，冷哼道：“用不着你们来操这份闲心，有这份闲工夫，不如多看顾自家生意。”
待人走远了，金光善才捻须咬牙道：“这江晚吟是越来越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聂明玦略一颔首，依旧不打算给他面子，“还请金前辈摆正自己的位置，商贾之流，别再过多介入江湖事。”话是说给金光善的，目光却冷冰冰地落在金光瑶身上。
金光瑶貌似无奈地垂下头，将思绪尽藏心底。

连考九日下来，即使蓝忘机仍有少许内力傍身，出来时也是脚步虚浮，但凭着那股去往夷陵为官的心气，淡若琉璃的一双眼依旧神采奕奕。
两个来迎接他的门生还在闲谈，没看到他出来。
“宗主为什么不让我们说夷陵的事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是宗主的意思，必有他的道理。”
“分明是个好消息，既然二公子想去夷陵，这事不是更该告诉他？”
“这你就不懂了，虽然夷陵老祖死了，但是保不齐还有其他乱党在夷陵，就是要二公子不知道，日后任官才能更加谨慎。”
“……什么？”蓝忘机脚步一顿，脸上霎时变得更加苍白，直勾勾地盯住了那个眉飞色舞的门生，“你说魏婴……”他喉头堵得发疼，从头到脚仿佛都冷得发僵，简简单单的“死了”二字，被他含在口中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声马嘶惊得他回神，蓝忘机一拍道旁吃茶的车夫，道一声：“得罪了。”抛出几两银子，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数日后，蓝忘机护着一个幼童，被族人带回姑苏，又把自己锁在静室数日未出。
本想去训诫侄儿的蓝启仁叩开静室的门，却看到蓝忘机一身武人打扮，手边还放着收拾好的行囊兵刃，又惊又怒地喝问道：“忘机，殿试将近，你这又是干什么？！”
蓝忘机缓缓地将一只银铃系在了佩剑上，一贯清澈明朗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神采，他反复低喃着几句话：“与官家为奴作婢，哪有当个游侠自在快活？”
无论蓝启仁表现得如何暴怒痛心，蓝忘机始终低垂着眼，顺从地受罚听训，却毫无悔改之意，踏出祠堂之后，他便戴上老镖师当年扣在他头上的那只斗笠，连夜离开了云深不知处。
风头极盛的会试榜首蓝忘机，殿试之日不知所踪。
而姑苏镖局，从这一年开始，扬名天下。

再相逢时，蓝忘机用力握紧了那人的手腕，毫不在意对方警觉冷淡的眼神，透过狰狞可怖的面具，像是看到了当年潇洒不羁的少年。

第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