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丹霄

【忘羡】斩暮 第二十三章

同门师兄弟忘羡

实习使人懵逼……先瞎更一点

 

大半江湖人都听说过云深不知处两位优秀弟子得罪了不夜天，江湖传言也由最初的“盗秘宝”衍生出诸多新奇的版本。“秘宝”是不是魏无羡盗取的并不重要，“秘宝”是什么才是众人关心的。

有人说是《温门菁华录》正本，有人说是祖传名剑，也有人说是前朝秘宝藏宝图，还有人猜测是不夜天门主梦中情人的画像。不少传闻还为“秘宝”添上了曲折离奇的过往，对其下落的推测也是层出不穷。

各路人马循着所谓的线索四处追寻“秘宝”，搅得各处不得安宁，而不夜天一方面应对着聂明玦的复仇势力，一方面也遣出了相当一部分人力去“寻宝”。

其中一群“寻宝”的不夜天弟子在莲塘偶遇了一只普通人家的渡船，警觉没有多少，找人麻烦寻些乐子的心思倒是升起来七八分。他们没注意到那载满莲蓬的船是故意靠近过来的，更没在意那船上船夫的过分紧张。

“停下！干什么的！”

船夫被呼喝声一吓，慌慌张张停了船，两眼不住往船尾瞟。

站在最前头的不夜天弟子又问了一遍：“干什么的？！”

船夫被吓得后退一步，支支吾吾道：“这、这……我是附近……”

另一个蓄着小胡子的不夜天弟子飞身想跳到船上来，却没算到忽然起风，踩了一身的水。他站稳之后烦躁地跺了跺脚，顺着船夫退后的方向看到了船上的另一个人，“我问你们干什么的！还有，知不知道附近几个大派的掌门去哪里了？”

船上另一人脸上罩着斗笠，枕着双臂仰躺在船尾，听到动静也没什么反应，只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找那些掌门做什么？”

这小胡子似乎很乐意回答这种问题，脸上的狂妄半点不加掩饰：“他们不遵从不夜天的号令，那就是觊觎我派‘秘宝’，适当给些教训，好让他们明白事理！”

罩着斗笠的那人语调明显变冷了许多：“还有这种道理？那么请问，怎样算明白事理？”

“哈哈！等我们‘撤掉’那些掌门，再设下监察寮，就能让他们明白事理了，小门小派不听话的灭了就行，就算名门大派也得长记性！”小胡子横着一指在颈间比划了一下，“折损了门主，云深不知处不就掀不起大浪了么？再有不服的，就像白雪观那样，一次多给点教训，等以后再连根拔起！”

不夜天那艘船上的其余几人里有一个等得不耐烦的，扬声道：“你说这么多干什么？还剩三个没抓到！问清楚了赶紧去办正事。”

发话者衣上纹饰精美，相貌还算端正，就是看起来油腻得很，正是给不夜天惹了大麻烦的温晁。小胡子对他很是敬畏，当即收了炫耀式的威吓之辞，转而对船上二人道：“你们是什么人？在不夜天处理要务期间来这里干什么？”

船夫低下头，为难地退后了几步。

“我来摘莲蓬给我家二哥哥吃，怎么？”另外那人也不起身，用手指将脸上的斗笠顶了顶，半张脸仍藏在阴影之中，旁人只能看到他带着浅淡笑意的唇角，和身侧那把缠着红穗的剑。

温晁许是给他父兄狠狠教训过，嘴角脸颊都还略带青紫，面露怀疑之时很有些眼歪嘴斜的感觉：“摘莲蓬的？摘莲蓬你带着剑做什么？”

那人一手掀开了斗笠，一手按着剑柄，站起来的同时还从边上捞了一只莲蓬。他抬眼扫视一周，冷笑道：“不夜天管天管地，还管别人摘莲蓬带不带兵器？”

温晁又恨又怕地叫了一声：“魏无羡！”

不夜天众人心生警觉，纷纷拔出剑来，不等魏无羡把最近的那个小胡子踹下船去，就听不夜天那艘大船的船舱里传出一声惨叫。

众人刚一回头，就见一个人影从船舱里横飞了出来，直接落进水里，晕出一片血色。紧接着，几个须发斑白的老者面带怒意，手里提着个惨叫连连的年轻不夜天弟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魏无羡熟练地剥了几个莲子托在手里，抱剑一脚踏上船头，朗声笑道：“各位前辈精神还不错，看来我们到得还算及时。”

这一个个老者正是附近各派遭到暗算伏击被拘起来的掌门名士，此刻获救也并未完全恢复实力，对魏无羡点头致意后，很快与船上的不夜天弟子缠斗起来。

听到魏无羡说“我们”，温晁慌神了一瞬，发觉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而魏无羡的帮手并未露面的时候，便又生了底气，也想证明自己的“苦修”小有所成，于是大喊一声：“魏无羡！束手就擒吧！”拔剑就跳到了魏无羡身侧。

“我就是让你一只手，你捉得到我吗？”魏无羡闪身避开一剑，还顺手借着剑锋剥了粒莲子，仰头抛进口中，啧啧品评道：“这个莲心太苦，不行。”说罢猛一转身，躲开又一剑的同时摆腿踢上温晁的下巴，反手把整个莲蓬拍在了他脸上。

等温晁抹了脸再摆好架势，魏无羡手里抓着一大把莲子，已经尝了十来个，还将几只鲜嫩的莲蓬挑出来放在了脚边，轻蔑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一个字还没出口，魏无羡弹指打出的一粒莲子就砸在了他的喉头，紧跟着就是倏倏破空之声，三粒莲子分别砸在他的手腕和眉心，最后一粒莲子看似打偏落下了地，却正好是在他被前几粒砸中而后退的路径上，直接让他一脚踩上，狠狠跌了一跤。

温晁一边爬起来，一边聚起全力挥剑，魏无羡眼神骤然一冷，长剑瞬间出鞘一半，温晁还没看清他的动作，自己的佩剑就被斩作两截，同时胸前已经多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剑痕。

魏无羡一松手，长剑自然归鞘，他抬脚将温晁踹下了船，蹲下身又剥了粒莲子，嗤笑道：“不堪一击。”

不夜天那艘船上的人立刻慌了神，纷纷扭头惊呼道：“温小公子！”

几位老者抓住机会猛烈反击，连斩数人，终于彻底脱出了他们的控制，只余一句：“今日承云深恩情，来日必倾力相助！”便各自带伤离去。

不夜天残余人手还不算少，有几人下水去捞他们金贵的小公子，有几人围过来逮魏无羡。

这几人衣袍纹饰繁多，衣料也属上乘，一个个目露凶光气势汹汹，手中兵刃寒光闪烁，尽是江湖上名气颇大的名剑。几人联手发难，强劲的内力直接在两船之间掀起滔天巨浪。

小船在汹涌的大浪里颠簸摇摆，吓得船夫抱头躲进了船舱。魏无羡眉头一挑，双手环胸站在船头纹丝不动，咽下口中清甜的莲子之后，翻手拔剑迎着浪头一式横斩，霎时间水花飞溅，剑鸣如龙吟，方才还势头凶猛的波涛当即被拦腰截断。

铺天盖地的水珠反过来砸向不夜天的大船，一滴滴看似无害的水珠在剑气催动下轻易击穿了船板，内功修为稍弱的人甚至被砸的血花飞溅。

未消散的剑气还在横冲直撞，漫天水雾散去之后，水波激荡的湖面不多时就风平浪静。

“莲蓬还挺不错的，诸位慢慢品尝，魏某先行一步！”魏无羡倒提着剑，单手捞了满怀莲蓬，踏着水面向岸边急掠过去。

温晁吐完喝下去的水，哑着嗓子大吼：“别想跑！追上他！”

扶住温晁的也算是不夜天一位名士，他迅速看了看众位弟子的伤势，谨慎地解释道：“小公子，情况不妙，我们此行是为了制住这一带的江湖门派，他肯定还有个帮手，我们再打下去损失太大！那些人跑远了就不容易再捉回来了！”

温晁完全听不进他的话，红着眼恨恨地瞪着踏水而行的魏无羡，怒道：“给我捉住他！”多说无益，不夜天众人只得从命。

几位高手协作追击，意图将魏无羡堵在水上合力擒拿。

然而魏无羡却半道刹住脚步，调头掠过追击的人群，回身一剑刺向身前平静的水面，炸起数道水柱反过来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离魏无羡最近的一人自认实力强劲，调起内力护住全身，朝着水柱扬剑疾奔过去，内力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几乎是同时，一声剑鸣从另一个方向传了过来。

魏无羡脸上的杀意瞬间消退了不少，眼里浮起一丝笑意，轻声嘀咕着：“岸上的这么快就解决了。”

等到他们听到背后的声响，已经来不及回援了，温晁所在的那艘大船直接被一剑分为两半，威势骇人的剑气仍未消减，径直向人群逼近。

一群人各显其能，避开或是硬挡下了这道凌厉的剑气，不等他们看清来者，魏无羡便掠至近前，仅一剑就重伤了三人。

“稳住——”话音未落，与这位不夜天弟子手中名剑一同落水的，还有他的头颅。

魏无羡从这人身上搜出了一封密函，却没多看上一眼，只是随意地收了起来，掂了掂怀里捞着的那些莲蓬，冲那在水面上缓步行进的白影笑道：“蓝师兄这就等不及了？可惜我莲蓬才摘了没多少，就撞上他们。”

蓝忘机远远停下脚步，声音不大，但清晰入耳：“无妨。”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分立两边，明明不过两个人，却仿佛困死了中间一众不夜天弟子。

 

虽然江湖大乱，客栈酒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魏无羡一个相貌明俊的年轻侠士，背着一把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的剑，独自坐在大堂的一角吃着一看就不是一人份的菜，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魏无羡泰然自若地喝了杯茶，冲着正门处挥手招呼道：“二哥哥，看这里！看我！坐这儿来！”

众人瞧见被喊到的也是个年轻人，同样背着把宝剑，生得一张俊逸不凡的脸，各处视线几乎都不加掩饰了。

蓝忘机在众人瞩目下坐到魏无羡身边，轻声道：“你……别这么叫了。”

魏无羡不解其意，奇怪道：“别怎么叫？二哥哥？不叫这个叫什么？”

“……”蓝忘机不语，目光落在所剩不多的各色菜品上。

魏无羡卷起袖子夹了好几筷子菜给蓝忘机，道：“你再不回来，好菜都要被我吃光了。”

蓝忘机没有动筷子，只是问他：“好吃吗？”

魏无羡咽下一大片滴着辣油的肉，眯着眼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唔！很好吃！是这几天吃过的最好的一家！”

想着多日来二人露宿郊野，吃了不少味道寡淡的野果野菜，蓝忘机望向魏无羡的目光又柔和了许多，“够不够？”

魏无羡道：“够是够了，但好吃的总不嫌多。”

蓝忘机微微颔首，起身道：“稍候片刻。”

魏无羡按住他，笑问道：“你不先吃一点？真的很好吃的，我怕你现在一走，我就忍不住把给你的那份也吃了。”

“好。”蓝忘机重新坐好，斯斯文文地吃起了自己那份。

魏无羡扫净了自己碗里的东西，夹起菜盘里最后一片肉塞给蓝忘机，放下筷子感慨道：“这家是真不错，也就比彩衣镇那家差了一点点，以后要是再来找晓兄他们，我们就在这家吃吧。”

蓝忘机抬起左手要去碰茶杯，袖摆下滑的瞬间又换了右手，恰好避免了暴露手上那些细微的伤口。他竭力压下嘴角扬起的弧度，目光低垂，不动声色地应了声：“嗯。”

 

白雪观虽一贯清净，却也绝非冷清之地，然而同样白雪观的林间小道上，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四周安静得可怕，地上还零零散散落了些残破的纸钱。

“这个时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水边。”

“嗯？好像是听到脚步声。”

“去看看。”

“奇怪，没有人在，你是不是听错了？”

“……嗯。”

“没事，蓝师兄虽然修为高深耳聪目明，在这种山林里面也难免混淆虫鸣鸟叫和人声，今天没碰到人，我们下次再来就是了。”

“走吧。”

听不到脚步声之后，一个小道童从树后探出头来，缓缓松了口气，抱着水桶慢慢转过身，正对上魏无羡的脸。

小道童忍不住惊呼出声：“哇！！”

魏无羡有样学样也跟着叫了声：“哇！”

小道童转身就想跑，被魏无羡拎住后领拉了回来。魏无羡嘿嘿一笑，说话语气活像是话本里的什么恶人：“被我抓到了还想跑？”

蓝忘机略不赞同地看了魏无羡一眼，淡声问道：“为什么要躲？”

小道童其实也认得他们，委屈地瘪瘪嘴，待魏无羡把他放下来，才低着头小声道：“宋师兄说，白雪观暂不待客。之前不夜天传信过来要找人，好多师伯师叔都……观内弟子也不许再出去了。”

魏无羡面色微沉，与蓝忘机对视一眼，问道：“那晓道长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道童有些紧张，挠头道：“他……他一个人走了，走之前好像跟宋师兄说过什么，宋师兄没告诉我们。”

魏无羡摸摸小道童的头，蹲下来平视着他，郑重道：“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宋道长？不见面也行，让我们跟他说几句。”

蓝忘机补充道：“我们不进观，只在观外。”

小道童看看神情可亲的魏无羡，又看看神仙似的让人莫名信服的蓝忘机，乖巧地点了点头。

白雪观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看上去冷清了不少，附近还添了几处新坟。小道童看二人的确信守承诺等在门口，便一路小跑着进去通报了。过了一会又跑回来，冲他们摇摇头，将大门合上了。

魏无羡看着紧闭的大门，叹息一声，走近了一步，“宋兄，云深魏无羡来访。”

没有回应。

“我们一路上从不夜天那些人手里救了不少各门各派的掌门名士，还有的我们救不下来，整个门派要么被灭，要么成了不夜天的附庸。不夜天要对付的是整个武林，恐怕没有人能置身事外。”魏无羡停顿了一下，依旧没听到门内有任何动静，“温若寒这些年一直想勘破抱山散人的武学，修为高深如延灵道人，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如今走火入魔，下落不明。同为抱山弟子的晓兄现在孤身一人，很可能会有危险。如果宋兄想通了，就到云深不知处去找我们，随时恭候。”

一席话说完，魏无羡也不停留，与蓝忘机一同离去了，他们这就要动身，去往此行的最后一站，姑苏。

白雪观大门之内，宋岚望着一排排灵位前徐徐升起的烟气，用力攥紧了拳头。